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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十四)林奈職場陷入迷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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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十四)林奈職場陷入迷途

周六上午,林奈放棄休息,正在辦公室畫圖,接到了星空事務所呂梁打來得電話:

“林小姐,忙不忙?”

“不忙不忙。呂小姐有事兒請說。”

“沒什麽事兒,我在家喝咖啡,想起你來,隨手打個電話。”

林奈短暫想了一秒,輕聲細語說:“呂小姐,您下午去哪,我去找您?”

對面說道:“行呀。正好下午得去公司一趟。”

“那我兩點半去找您?”

“可以。”

“咱們下午見。”

到了下午,林奈提前十五分鐘來到星空事務所。等呂梁到了,兩人進去辦公室,林奈見她秘書不在身邊,笑說:“呂小姐,我為您煮份手沖吧。”

呂梁坐下,回笑道:“那麻煩了。”

過了會兒,林奈將咖啡煮好呈上,呂梁品了一口,說:“果然陳放一段時間更香。”

林奈說:“我看豆子所剩不多,下回來時,再給您帶些來。”

呂梁投以欣賞的眼神,問:“明天下午有沒有時間?”

林奈想了想說:“我沒事兒,您有吩咐盡管說。”

呂將淡淡說道:“倒不是什麽吩咐。施瓦茨老先生約我在他家喝茶,你若感興趣,可以一起來。”

施瓦茨先生一向深居簡出, 庭院項目開啟後,林奈僅和他打電話交流過幾次設計t概念。如今有了面談的機會,她當然不願意錯過。第二天下午,林奈先一步驅車來到八大關居庸關路。等待呂梁的工夫,她推門下車,舉目四望,這才註意到,青島迎來了櫻花盛開的季節。

八大關內,當屬居庸關路的櫻花最為集中。春風和煦,林奈漫步於幽靜的街道上,看著櫻花一支又一支,一樹又一樹,錯落在萬國風情的西洋建築當中。林奈暗暗感慨,難得在這繁忙工作之餘,感受到了這份歲月靜好的溫情。她忽然想起前幾日安蕾曾約她去中山賞櫻,思念疊起下,她有些自咎,趕緊撥通了安蕾的電話:

“餵,蕾子,幹嘛呢?”

“在咖啡店裏呢。林大設計師終於記得這廂了?”

“瞧你陰陽怪氣的,我不是最近趕維德酒店工程嘛?”

“逗你的。對了,你那邊項目進程如何了?”

“目前還算順利,不過後面要頻繁和施工團隊打交道,要忙好一陣子。”

“小奈,你這麽拼命,當心自己身體。”

“我知道,每天吃的可多了,放心吧。”

“外賣吃得多又怎樣,質量才是第一位。這樣吧,過幾天我做點好吃的給你送去。”

“哎呀,那可求之不得,最愛你了!”

“去去,少肉麻。到時候我看著你吃,一口都不許剩。”

“得命!”林奈看到呂梁的車開了過來,忙說:“蕾子,我去忙了,有事兒微信說。”

“嗯,回見。”

林奈掛了電話,跟隨呂梁走進施瓦茨所住別墅。今天呂梁盤了發髻,著一身灰色紗裙,配著一雙米白色粗跟方頭皮鞋,顯得格外典雅清麗。林奈為了能隨時出工,依舊是長發低束,穿著休閑黑白西裝,配棕色平底鞋。考慮到配合下午茶的氣氛,她特意帶了副玫瑰金耳釘,以此修飾通勤裝的正式感。

進門拜見後,得知施瓦茨祖孫兩人都在。四人一陣寒暄,老施瓦茨先生選擇在別墅廳門外的休閑區域喝茶談天。

在德語之中,茶的發音為tee,和英語相同,其含義和中國的“茶”也相近。林奈之前做過相關研究,德國人除了愛喝紅茶綠茶,還特別喜歡喝草藥茶。像今天準備的下午茶,就是以薄荷、茴香和洋甘菊混合的草藥茶。

傭人將茶具和茶原料端上,正準備沏泡時,眾人打住話頭,只聽呂梁說:“我稍微懂德國煮茶的步驟,不如讓我來。”

小施瓦茨先生笑說:“會不會有點麻煩呂小姐?”

呂梁回笑說:“不,榮幸之至。”

呂梁取水煮沏,林奈在一旁端詳,發現其沏茶過程和中國茶相似。有趣的是,為了綜合草藥茶的苦澀味,德國人會拿出特制的冰糖糖棒,飲茶時可將糖棒放入茶杯攪拌。

茶水煮好,傭人將別具德國風味的心形華夫餅呈上。私人於桌前交流時,呂梁始終是暴風眼中心。四十三歲的她風華正茂,儀態舉止得體,且學識淵博,與小施瓦茨先生可交流歐洲古典文學,也可與老施瓦茨先生交流叔本華、尼采等人的哲學思想。林奈大致能聽懂他們交談的內容,不過秉著“初來乍到,說多錯多”的真理,她只是隨聲做附和,姑且把心思用在了吃吃喝喝上。

時間流逝。下午茶聊天大多與工作無關,這讓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的林奈感到無聊。眼看到了下午四點半,呂梁和林奈與施瓦茨祖孫告別,小施瓦茨先生親自將二人送至門口,並特意奉上兩份精致的慕斯蛋糕。

陪同呂梁走向停車位的短暫路途上,林奈有些心不在焉。呂梁看了她一眼,說:“感覺你有些拘謹。”

林奈回過神,輕聲說:“面對諸多大佬,害怕失言。”

呂梁笑說:“大可不必,這些上流外國男人蠻紳士的。”

“這種場合,我還是見識得太少。”林奈如實說著。

呂梁眼神暧昧,問:“看沒看出來,小施瓦茨先生對你有意思?”

林奈有些吃驚道:“怎麽可能。”

呂梁看向前方,笑得富有深意:“你長得漂亮,工作能力出眾,年齡又合適,他對你有好感很正常。不過...”她頓了下,又說:“你好像太忙了,每次見你都是穿這身通勤西裝。”

林奈撥動著鬢邊發,微微垂首說:“萬一施工地有急事,也好直接過去。”

兩人走到車前,呂梁沒著急開車門,反身靠在車前,抄手說:“你我投緣,我想嘮叨兩句,不知你愛不愛聽。”

林奈忙說:“呂小姐請講。”

呂梁看著她,叩問道:“作為一個設計師,你的目標是什麽?”

林奈想了想說:“出色地完成項目,在設計層面不斷突破自己,最好還能賺錢。”

呂梁看了眼高處的櫻花,嘆氣說:“像你這樣累死累活,賺不幾個錢的。”

林奈顰眉,不懂她接下來想說什麽。

“匠人搞設計,生意人搞錢,每個圈子有各自的法則。你若想賺錢,就得放棄設計師的思維。”呂梁停了會兒,字字珠璣:“這個世界從不缺少有才華的人。就像維德酒店的設計,換個人來,未必比你我差。”

聽到這話,林奈感受到了沈重打擊,卻也無力辯駁。

呂梁繼續說道:“我同你說這些,是希望你明白,想賺錢就得懂把握機會。資源,人脈,地位,當你有了這些,賺錢自然水到渠成。”

林奈大致懂她的意思,只是信息量有些大,她需要沈下心來思考,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。

的確如同呂梁所說。當初若不是她鼎力相助,林奈根本沒機會接手這個項目。而目前最讓林奈疑惑的,是方才喝茶時那個感性蓬勃的呂梁,和眼前理性冷厲的呂梁,反差實在過於巨大。林奈決不相信,一個完全不相信尼采哲學的人,可以和老施瓦茨先生進行深刻的思想交流。

呂梁似乎看穿她的心思,嘴角勾笑說:“林小姐將維德酒店庭院的主雕像定為狄俄倪索斯,相信你也知道,狄俄倪索斯不僅是酒神喻像。神話傳說中記載,他曾被雕塑成一根直立的木柱,木柱上敷著一張面具。神靈尚且如此,我們普通人隨之效仿,也是無可厚非。”她話鋒一轉,微微聳肩說:“有些事,無需太過較真。如果你不讚同我的觀點,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。”

話音落下,呂梁駕駛豪車而去,剩林奈一人站在八大關的櫻樹下,久久不能平靜。

一周後的周六。

安蕾得知林奈在公司加班,提早給她做了家常飯菜,午飯時給她帶了過去。林奈見了大喜,在辦公室內一邊吃飯,一邊和安蕾聊天。

“餵,你幹嘛吃這麽快,對胃不好。”

“誰讓你做這麽好吃,我可停不下筷子。”

“我看你是想趕緊吃完,繼續工作。”

“天地良心,是真的好吃。”

安蕾見林奈打出“對天發誓”的手勢,不禁搖頭道:“看你氣色這麽差,不如好好休息兩天,調養下身體。”

林奈聳肩一笑說:“等我忙完這個項目,一定給自己放個大假。”她湊近些說:“今天白癡頭兒也在。不怕和他碰面麽?”

安蕾冷哼一聲,說:“我見我姐妹兒,誰有工夫管他。”

林奈笑得狡黠:“瞧我們臺風少女,這般底氣十足,莫非...最近有桃花?”

安蕾一怔,舌頭打結道:”沒...沒有。我也是雜志社和咖啡館兩頭跑,忙著呢。”

林奈貧嘴說:“說話結巴,必有貓膩。”

安蕾輕擰她胳膊一下,沒好氣道:“就知道拿我逗樂。咱們最近聚少離多,倒是說說你,有沒有煩心事兒?”

林奈楞了下,繼續吃了幾口飯,說:“就是太忙。”

安蕾見她眼神閃爍,似有心事,卻不方便多問,只得說:“解決不了的事,要麽找我,要麽找阿楠,千萬別自己硬撐。”

林奈點頭笑說:“知道,有你們倆在,我什麽都不怕。”

安蕾離去,林奈飯後消食的時間,在思考前些日子呂梁拋出的問題。一杯白水下腹,她翻來覆去地想,感覺把整個地球想了一遍,腦子依然亂如漿糊。窗外雲層迷厚,室內沈悶寂靜,桌邊的搖步器不停擺動著,卻掩不住她內心的焦慮。她想起公司唯一的那面大鏡子,慌慌張張地來到洗手間。

林奈向來缺乏安全感。她喜歡照鏡子,不僅是因為她足夠漂亮,她更希望時刻看清楚自己。

“當世界不停變化時,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呢?”

她捫心自問,陷入困思。

記得還是小女孩的時候,有一次在家裏,林奈和安蕾手拉手照鏡子,安蕾誇她長得比自己好看,林奈卻悶聲搖頭。安蕾問她怎麽了,她始終不願意說。

長久以來,她一直很羨慕安蕾。

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像安蕾一樣,有堅定的信仰,不輕易去改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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